孙成昊：美国学者对我说，中美之间哪(na)怕相互辩论，也比不说话(hua)强,竞争,中心,交换

带着这些问题，我们去(qu)了华盛顿和纽(niu)约，这是美国智库最(zui)为集中的地方(fang)。

清(qing)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达巍（左四）、助理研究员孙成昊（左三）访问布鲁金(jin)斯学会

观察者网(wang)：在美时代(dai)你们访问了多家美国智库，美方(fang)人士怎样对待当前的中美关系及(ji)其(qi)走向？有什么让您印象深入的见解(jie)吗？

孙成昊：首先，美国战略界对当前中美关系的整体情势比较(jiao)乐观，认为客岁中美圆首旧金(jin)山会晤发挥了很重(zhong)要的感化。会晤前后，双方(fang)从高层到(dao)事情层都举措起来了，无论是军(jun)方(fang)还是其(qi)他功能性范畴，创(chuang)建了不少对话(hua)机制。

美方(fang)人士普遍认为，今年中美关系的走向会相对稳(wen)定(ding)，不过他们也提到(dao)了一些风(feng)险点，如台海、南海、俄乌问题。

其(qi)次，美国战略界人士普遍希(xi)望中美两国能够加强交换，这种交换是各个层面(mian)的。比方(fang)在官方(fang)层面(mian)，美方(fang)人士希(xi)望把袭(xi)击芬太尼的合作进(jin)一步拓展到(dao)法律合作，希(xi)望以点带面(mian)，渐渐把中美相同(tong)合作渠道翻开。他们也特别强调民间交换，包(bao)括人文交换。

此(ci)次访问之前，我们也忧郁一些智库不肯意和我们相同(tong)，但后来发明他们普遍都很迎接我们。这些美国战略界人士认为，无论两国关系处(chu)在什么样的状况，竞争也好、博弈也好，该相同(tong)还是得相同(tong)。有一位美方(fang)学者说：“哪(na)怕是相互辩论，也比不说话(hua)要强。”这句话(hua)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最(zui)近(jin)一段时间，许多中国学者和学生在出境(jing)美国时被滋扰(rao)、盘查(cha)乃至遣(qian)返。我在去(qu)美国之前也很焦虑，好在出境(jing)还算顺利(li)。在和美国学者交换的历程中，有许多人提到(dao)要增加两国直(zhi)航航班的数量(liang)。能够感受到(dao)，人人都黑白常渴想交换的，但在某些环境(jing)下又“望而生畏”。

在和美方(fang)人士的交换中，人人都认为，人文交换特别应当受到(dao)两国当局特其(qi)余保护，无论两国地缘政治博弈有何等猛烈，这一范畴应当是两国之间的一个“特区”。

第三，在美方(fang)人士看来，战略竞争已成为中美关系的常态。只管我们频频跟(gen)他们强调，反(fan)对用竞争定(ding)义中美关系，但他们听不进(jin)去(qu)，认为这无非是笔墨游戏(xi)。他们认为中美关系的实质就是竞争，这已是美国官方(fang)和智库的共识。而且(qie)无论美国大选结果怎样，这个偏向都不会转变。

与此(ci)同(tong)时，他们也会强调在竞争的状况下，希(xi)望在一些范畴和中国进(jin)行合作。气象变化、医疗卫生和野生智能是他们提到(dao)最(zui)多的范畴，此(ci)外另有太空(kong)合作、食粮安全、红海局势等。

能够看到(dao)，美国战略界人士所(suo)说起的合作范畴，基本(ben)都是从环球治理的角度出发，很少涉及(ji)双边(bian)层面(mian)，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反(fan)应出两国关系依然面(mian)临诸多挑衅。

2023年7月19日，北京，美国总统气象问题特使约翰·克(ke)里在新(xin)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(hua) 图源：视觉(jue)中国

观察者网(wang)：您提到(dao)与中国竞争是美国官方(fang)和智库的共识，除此(ci)以外，他们对中美关系的认识是否会存(cun)在一些差(cha)别？

孙成昊：我认为他们对中美关系的判断(duan)大体是一致的。就像我刚才说的，美国政界和学术界都认为中美关系处(chu)在战略竞争状况，这已定(ding)调了，不像2015、2016年那会儿，当时美国战略界还掀起了一场对华关系大争执，主题是美国对华接触政策是否失利(li)，当时美国学界有许多不同(tong)的声响。

现在你去(qu)美国智库走一圈，不会看到(dao)有人争执中美是不是竞争关系，他们首要的焦点在于美国要用什么样的方(fang)式和中国竞争。有些人认为美国要更多借助盟友的力量(liang)；有些人则认为盟友会“拖后腿”，认为美国过多负担了盟友的成本(ben)，却没有发挥出盟友体系的优势。

总而言之，他们在和中国竞争的方(fang)式要领(ling)上存(cun)在分歧，但在竞争这件事上，在我看来是没有任何分歧的，都认为美国必须赢，只是要靠什么方(fang)式去(qu)赢。

观察者网(wang)：除了中美关系、地缘政治方(fang)面(mian)的问题，美国方(fang)面(mian)还比较(jiao)关注有关中国的哪(na)些议(yi)题？

孙成昊：第一，人人都非常关注中国经济。当前美国战略界布满着一种“Peak China”（中国经济见顶）的论调，认为疫情以后中国经济恢复没有预(yu)想的那末快，但也不认为中国会停止发展。我们在美国时，海内正在开两会，美方(fang)对我们今年GDP增长目标很感兴趣，很想晓得中国经济怎样能实现5%左右的增速。

第二，美方(fang)也很关注中国在对外开放范畴还会出台哪(na)些惠及(ji)美国和天下的政策。一些偏贸易的智库比较(jiao)关心中国在经贸、金(jin)融范畴能开放到(dao)什么水(shui)平。

第三，一些美国战略界人士对我们提到(dao)，中国一直(zhi)指摘美国对华“去(qu)风(feng)险”“脱钩”，但他们认为中国也在做这些事。他们希(xi)望相识中国将来在这方(fang)面(mian)可(ke)能会有哪(na)些政策，包(bao)括中美相互“去(qu)风(feng)险”会走向何方(fang)。

此(ci)外，美方(fang)也很关心我们对美国大选的意见，想听我们阐(chan)明不同(tong)候选人上台以后可(ke)能推出的政策，乃至会问我们谁上台更有利(li)于中国。对此(ci)，我们的立场向来是不对任何候选人有特殊偏好，无论谁上台我们都希(xi)望中美关系保持稳(wen)定(ding)。

另有一些学者会和我们谈到(dao)中国在野生智能、气象变化等环球治理问题上的愿景，是否会与美国合作等等。

观察者网(wang)：最(zui)近(jin)一段时间，海内对于美国“封杀(sha)”TikTok的接头(tou)很强烈热闹，您在美国时代(dai)有和美方(fang)人士交换过这个问题吗？他们是什么意见？

孙成昊：这方(fang)面(mian)我们的接头(tou)还是挺多的，还包(bao)括中国制作的起重(zhong)机、联网(wang)汽车等，这些问题多少有相似性。

在和美国战略界人士交换时，我们一直(zhi)在说，你们太泛化国家安全了。他们也给出了美国这么做的几(ji)个理由：

第一是数据安全。固然TikTok推出了加强美国用户数据安全的“得克(ke)萨斯计划(hua)”，但美国人居然还是不宁神。

第二是监管方(fang)面(mian)的问题，首要涉及(ji)不良的内容的监管、青少年景瘾等。但在我们看来，TikTok已非常遵守(shou)美国监管的要求了，在内容方(fang)面(mian)比X（Twitter）和Facebook都要好许多。

第三，也是我认为最(zui)焦点的问题，美国始(shi)终认为TikTok是一家中国企业，它是不可(ke)能让“对手国家”控(kong)制新(xin)闻媒体和交际平台的。

总体来讲，与我们交换的美国战略界人士，对于TikTok在美国的发展势头(tou)都有不满或关切，认为是个隐患。但对于是否应当用立法的本(ben)领(ling)解(jie)决这个问题，还存(cun)在争议(yi)，由于这可(ke)能会违反(fan)美国宪法保护的言论自(zi)由。

当地时间3月14日，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在与专制党(dang)参(can)议(yi)员约翰·费特曼会面(mian)后脱离 图源：视觉(jue)中国

观察者网(wang)：今年是美国大选年，拜登和特朗普再度对决几(ji)成定(ding)局。美国战略界人士对今年大选有什么意见？

孙成昊：我觉(jue)得他们还没有什么谈论大选的激(ji)情，只要极少数人坚定(ding)认为某一位候选人会赢，多半(ban)美国战略界人士对最(zui)终结果还不敢表态，认为为时过早，毕竟(jing)现在还是推举初期，变数很大。但他们对两种可(ke)能的结果给出了一些阐(chan)明。

谈到(dao)拜登，美国战略界人士认为还要继(ji)续观察美国海内的经济情势。有一位学者提到(dao)，拜登当局在经济层面(mian)推出了许多政策，但经济政策的效果是有一定(ding)滞(zhi)后性的，如果美国经济以比较(jiao)稳(wen)定(ding)的状况发展，美百姓众能尽快感受到(dao)经济利(li)好，拜登在这方(fang)面(mian)还是能够得分的。

至于特朗普，许多人觉(jue)得不克(ke)不及(ji)漫不经心，认为他毕竟(jing)能整合共和党(dang)的一些力量(liang)。但他们也提到(dao)特朗普竞选资金(jin)可(ke)能面(mian)临一些问题，关于他的诉(su)讼结果也不明朗。

美国战略界人士对于美国大选的关注，更多还是聚焦在不同(tong)候选人赢得大选以后，美国的对华政策会怎样走。他们认为如果拜登胜选，对华政策会有较(jiao)强的连续性，可(ke)能继(ji)续推进(jin)经贸、科技范畴的精准“去(qu)风(feng)险”或“脱钩”政策，加强对华出口管制、投资审(shen)查(cha)，加快调解(jie)供应链联盟策略，在科技范畴连续扩(kuo)展“小院”和堆砌“高墙(qiang)”。但另一方(fang)面(mian)，在没有连任压力前提下，拜登当局对华保持相同(tong)与合作的动力仍然存(cun)在，两国现有对话(hua)机制有望延续和拓展。

对于特朗普，人人接头(tou)比较(jiao)多的是他的执政气势派头(tou)是否会产生变化，是更像2017年的特朗普，还是2020年的特朗普。特朗普的对华态度，在他第一个任期的后期产生了比较(jiao)大的变化。美国战略界人士普遍感觉(jue)，如果特朗普胜选，他的对华态度会更接近(jin)他2020年的状况，即更加强硬的姿(zi)态。许多人认为他所(suo)谓的60%对华关税不是说着玩玩，乃至有人觉(jue)得会更高。一些美国智库已在评估对中国商品征收60%的关税会对美国带来哪(na)些影(ying)响。

我还注意到(dao)，美方(fang)人士在很认真地对待特朗普在竞选时代(dai)发表的一些言论。从他前一次执政纪录来看，特朗普对竞选承诺(nuo)的转化率是比较(jiao)高的。这也值得我们关注。

观察者网(wang)：除了您刚才提到(dao)的对华政策，美国战略界人士怎样对待大选后美国整体内政政策走向？哪(na)些是他们重(zhong)点关注的？

孙成昊：这个问题他们谈得也比较(jiao)多。特别是如果特朗普胜选，美国整体内政政策会涌现一些变化。首先是美国可(ke)能会背弃环球主义，对环球治理的参(can)预(yu)会淘汰。

第二，美国战略界人士忧郁美国的联盟体系出问题，比方(fang)在乌克(ke)兰危机上，美国对乌援助、对欧洲的支持都会下降。这种环境(jing)下，欧洲可(ke)否以一己之力支持乌克(ke)兰对抗俄罗斯，这是有争论的。他们还忧郁特朗普会和俄罗斯达成“越顶内政”，美国越过欧洲和乌克(ke)兰，和俄罗斯达成“大生意业务”，施压乌克(ke)兰作出让步。

在亚太联盟体系方(fang)面(mian)，目前拜登特别强调扩(kuo)展美日韩(han)三边(bian)合作。美方(fang)人士认为，如果特朗普重(zhong)新(xin)执政，这个关系可(ke)能今退却。而一旦(dan)日韩(han)的不安全感上升，将来韩(han)国是否会寻求拥核？

美国在环球层面(mian)的内政调解(jie)，也都会影(ying)响到(dao)中美关系，进(jin)而蔓延到(dao)中欧关系，中国和日韩(han)的关系。如果特朗普执政，美海内政政策的不确定(ding)性是远宏大于拜登的。

当地时间2023年8月18日，美日韩(han)三国领(ling)导人在马里兰州戴(dai)维营举行新(xin)闻发布会 图源：视觉(jue)中国

观察者网(wang)：中国议(yi)题在此(ci)次美国大选中的比重(zhong)怎样？

孙成昊：目前还处(chu)在大选比较(jiao)初期的阶段，各候选人最(zui)关心的问题是竞选资金(jin)和美国海内议(yi)题，对中国议(yi)题的接头(tou)度并不高，但以后可(ke)能会逐渐浮(fu)现。

要说近(jin)期美国炒作比较(jiao)多的中国议(yi)题，就是有些人和机构宣(xuan)称中国“干预(yu)”美国大选。这次在美国调研时代(dai)，也有人对我们提过这个事，他认为中国在行使交际媒体和野生智能传(chuan)播虚假信息。我们就反(fan)问他，你觉(jue)得中国偏向于哪(na)个候选人？他答不上来，由于他也晓得，无论是谁当选对中国而言都有利(li)有弊。

许多中国议(yi)题不见得和大选直(zhi)接相关，但会由于大选这个配景被炒作，比如最(zui)近(jin)拜登宣(xuan)告要调查(cha)中国制作的联网(wang)汽车。像是“扭捏州”密歇(xie)根州，汽车工人联合会的权势非常强大，无论是拜登还是特朗普都想羁糜当地的选民。在这个配景下，底本(ben)已存(cun)在的中国议(yi)题就会被放大。

观察者网(wang)：美国中国问题学者李成客岁离任美国顶级智库、回到(dao)中国任教，他此(ci)前提到(dao)，美国的“知(zhi)华派”面(mian)临被倾轧、被边(bian)沿(yan)化的田地。据您观察，美国战略学术界存(cun)在如许的趋向吗？

孙成昊：李成传(chuan)授长期在美国智库事情，对这个问题有切身材味。我这次只去(qu)了美国一周，不太好回覆，但我能够分享(xiang)几(ji)点对美国智库学者的观察。

首先，我觉(jue)得不克(ke)不及(ji)简单给一名美国战略界人士打上标签。现在想在美国找一个在所(suo)有问题上都对中国很友好的学者，是很困难的。所(suo)谓的“鹰(ying)派”“鸽派”“知(zhi)华派”“强硬派”，不见得在所(suo)有问题上都薄弱虚弱或强硬，还是要区分议(yi)题。有些人在地缘政治问题上特别强硬，认识形态很浓厚，但他又非常支持两国的人文交换。因此(ci)不克(ke)不及(ji)把这些学者的观点简单化。

第二，在和美方(fang)的交换中，他们会有抱怨和关切，但没有人是来打骂的，他们会解(jie)释美国这么做面(mian)前的原因是什么。即使是所(suo)谓的“强硬派”，我们也能从他们那里得到(dao)很有用的信息，包(bao)括他支持某个强硬政策的理由。无论我们是否认同(tong)这些理由，都得先去(qu)相识，才能进(jin)一步相同(tong)。

这里还是要回到(dao)我们一最(zui)先说的，双方(fang)要加强交换。交换的意义在于，偶然候我们可(ke)能会由于看到(dao)某位作者的一篇文章，就认定(ding)他是一个“强硬派”，但和他多聊一会儿，就会发明他在没有发表过文章的议(yi)题上，是另一个立场。

我还注意到(dao)，我们访问的这些智库中，有些学者曾经到(dao)中国进(jin)行短(duan)时间交换访问或学习说话(hua)，他们在对华议(yi)题上普遍更加感性，也更愿意和我们交换。他们会主动聊起昔时在哪(na)个黉舍学习，和哪(na)位老师比较(jiao)熟(shu)，彼(bi)此(ci)之间彷佛有了一种潜(qian)在的接洽，而不是一上来就接头(tou)比较(jiao)“硬核”的议(yi)题。

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中美之间人文交换很重(zhong)要的原因。我们还是要尽量(liang)多邀请这些人来中国，无论是短(duan)时间还是长期交换，让他们真正感受到(dao)中国是什么样的状况，这不只有助于他们的研究，也有助于彼(bi)此(ci)增信释疑。

观察者网(wang)：您多次强调中美之交要加强交换，作为中国“二轨内政”的重(zhong)要主体，智库是怎样在这方(fang)面(mian)发挥感化的？

孙成昊：第一，相较(jiao)于当局之间的交换，智库的脚色更加天真。一方(fang)面(mian)我们紧(jin)跟(gen)政策，相识官方(fang)立场，并且(qie)对此(ci)有着一套研究和意见；另一方(fang)面(mian)，我们没有那末强烈的官方(fang)色采。如许的身份使得我们更简单与美国方(fang)面(mian)进(jin)行交换，为中美关系起到(dao)桥梁感化。

第二，“扭转门”机制是美国智库的一大特色，我们接触的许多美方(fang)智库职员，要末曾经是美国当局官员，要末将来有可(ke)能进(jin)入美国当局，和他们的交换也是在一定(ding)水(shui)平上加强彼(bi)此(ci)的熟(shu)悉度，我觉(jue)得这是有利(li)于推进(jin)中美关系向前走的。

第三，对于政策研究而言，如果我们对一个国家的研究只是停留在纸面(mian)上、局限于收集中，可(ke)能会不够全面(mian)。如果我们不去(qu)深入相识对方(fang)的战略界，和他们面(mian)临面(mian)进(jin)行交换，而只是看他们的言论和文章，并以此(ci)判断(duan)美国对华政策变化的话(hua)，就会产生毛病(bing)和误导。另一方(fang)面(mian)，美方(fang)职员当中可(ke)能也有人对中国的相识只停留在纸面(mian)上和电脑前，也许他心存(cun)疑虑不肯意来中国。如果我们先迈出这一步去(qu)接触，第一是能让他们更好地相识我们，第二他们可(ke)能也会想是不是应当去(qu)中国看看。

在当前中美关系比较(jiao)庞大的配景下，如果智库能够主动发挥感化，无疑是有助于两国关系更康健稳(wen)定(ding)发展的。